21世纪资本论

“精英们掌权的方式，是将他们的特权传给自己的下一代，是通过塑造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思维方式来实现的。”

“21世纪的资本” 这部片子是根据法国经济学家 Thomas Piketty 2013年的畅销书改编的。这部由 Justin Pemberton 执导的电影，以一种特别睿智和含蓄的方式，曝光了世界精英们的这种核心力量 —— 塑造我们所有人的思维方式。

与《21世纪的资本》主题相同的纪录片还有很多，即：0.1%的人的崛起和其他所有人的陨落。而它们大多是一连串的图表和数字，让你觉得自己中午喝了三杯喜力酒，想打个盹……

”资本” 这部片子则没有这样做。相反，它只是讲述了一个故事 —— 资本主义的百年故事。

这使得它在大众文化中独树一帜。尤其是，它不是用干巴巴的单调、而是通过影片中接连不断的片段来实现的。

资本主义的故事是每个人生活的核心现实。但它并没有在高中课堂里教给你；电视上也没有这些东西。如果你仔细想一想，这确实很奇怪，然而，正如泰特在其他地方所解释的那样，你不可能会这样去想。

所有的社会都会对社会最重要的主题保持人类学家所说的 “社会沉默”。正如 Tett 所说，最重要的事反而 “没有被讨论，因为这些话题被认为是无聊的、不相关的、禁忌的，或者只是不可想象的”。

“21世纪的资本” 很明白，对大多数人来说，关于资本主义的日常事实似乎很无聊，或者无关紧要，因为它们不是一个故事的一部分；就好像，当你对棒球的规则、球队或历史一无所知时，比分就没什么意义了对吧。

了解资本主义的故事就像了解棒球的所有这些，再加上这支球队致力于这一目标，并深刻地意识到，如果你的队输了，你就会死。这使得竞争更加精彩。

该片一开始就回到了250年前，资本主义第一次通过工业革命获得动力的时期。在此之前，欧洲是封建的，国王、公爵、伯爵、侯爵夫人一窝蜂地以垄断土地的形式掌握着大部分财富。

但工厂产生了新的、反叛的财富。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旧的封建精英和新的商业精英之间的斗争，新的商业精英正在挣扎着诞生。

虽然新旧精英在谁应该掌权的问题上意见不一，但他们都同意 —— 普通人不应该掌权。

虽然没有人记得这一点，但即使是 1848年 的《共产党宣言》也承认了资产阶级的成就：“资产阶级是第一个显示人的活动能够带来什么的阶级。它所完成的奇迹远远超过了埃及金字塔、罗马水渠和哥特式大教堂。”

问题是，在追求利润的过程中，资本主义也产生了惊人的新的剥削形式。“21世纪的资本” 花了很多时间来举例，比如 奴隶制的大规模扩张、欧洲殖民主义的凶残肆虐、英国的 “主仆” 法规定工人辞职是违法的……

这部电影关于这个时代的关键点在于，不受约束的资本主义让国家整体上变得更加富裕，但是，它的内在并没有改善普通人的生活。事实上，对普通人来说，在很多方面都比被贵族治理的时代更糟糕了。

Piketty 解释说，到了1914年的巴黎，1%的上层人士已经拥有70%的财富，三分之二的人口直到死也一无所有。

面对这种原始的残酷，各种替代方案 —— 从共产主义到社会主义再到乔治主义 —— 在欧洲各地获得了信徒。资本家们被吓坏了。他们做点什么才能不需要他们分享任何财富或权力？

“你会看到这种民族主义和欧洲国家之间竞争的上升，民族主义常常被精英们用来让人们忘记阶级冲突，而专注于民族认同”，Piketty 说。

欧洲统治者有意识地煽动狂热的民族主义，以分散人们对统治阶级失败的注意力，这一点可以进行辩论。如果说现今的政治借鉴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他们很可能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最近，一份为共和党办公人员准备的关于如何应对其在冠状病毒问题上栽跟头的备忘录告诉他们，”不要为特朗普辩护” —— 因为他是无法辩护的 —— 而是： “攻击中国”。

无论如何，当第一次世界大战到来时，欧洲的领导人认为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一个英国政治家宣布英国 “不分党派或阶级” 地处于战争状态。德国君主也同样高兴，宣称：“我不再看到任何党派, 我只看到德国人”。

这场战争是一场灾难，它产生的正是欧洲精英们最担心的事：共产主义革命。德国在1917年将弗拉基米尔·列宁送回俄国的狡猾计划，成为了历史上最大的目标，直接导致28年后苏军占领柏林。

正如 “资本” 这部片子所解释的那样，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世界性屠杀，资本主义才愿意做出一些改变。

首先，上层阶级已经真的炸掉了大部分资本，其权力处于低潮。此外，正如斯坦福大学政治学教授弗朗西斯·福山所指出的，他们真正担心失去一切：“共产主义替代方案的存在吓坏了资本主义世界，使他们认为如果不至少解决一些基本的不平等问题，他们就会输掉这场思想之战…… 除非国家试图在就业方面做点什么，并做足够的再分配来防止人们挨饿，否则，你就不会有基本的社会稳定。”

这招果然奏效。影片说，大约30年，社会意识到 “必须像驾驭野马一样驾驭资本主义”。这一时期，普通工人的财富大幅增加，出现了历史上第一个广泛的中产阶级。

这种情况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以至于很多人开始相信这是资本主义的自然状态，而早先的时代是一种 “反常现象”。

但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远去，资本主义发起了反击，美国的罗纳德·里根和英国的玛格丽特·撒切尔当选，他们传递的信息是：20世纪的问题并不是资本主义拒绝与人类妥协，而是问题在于资本主义做出了一些妥协。

共产主义的全面崩溃，使资本主义的胆子进一步增大。事后看来，二战后几十年的中产阶级资本主义是畸形的，至少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我们已经回到了资本主义的常态。

这就是 Piketty 害怕的地方：我们准备以某种可怕的变异形式重演20世纪。

“总有一些政客受到诱惑，想利用不断上升的不平等现象”，他说。“你可以在1914年之前的世界上非常清楚地看到这一点。而在21世纪初，我非常害怕，因为我们觉得自己无法监管国际资本主义，无法对亿万富翁和跨国公司适当征税，反而将怒火发泄在其他目标上”。

国会和特朗普政府以新冠状病毒为借口，通过了复杂但利润极高的税收减免政策，“只是把钱塞给富人”，现在误导性愤怒的危险比电影拍摄时更加明显。

“21世纪的资本” 的故事就到此为止。“街上的人们开始说，够了。已经有足够多的不平等、却没有一个关于这一切如何才能变得更好的故事”，记者 Paul Mason 说。

这部电影和 Piketty 对于这类关乎未来的故事有真实但有限的建议。但他们为人们做了一项巨大的服务，帮助我们看到了我们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这是我们弄清楚下一步要去哪里的前提。